◇◇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 国耻日（外一首） 余伟杰 有一架古老的 沉重的 轰鸣的钟 有一堆凌乱的 惨白的 坚硬的骨骸 有一群模糊的 冲动的 健忘的人 无论时间之路多么漫长 辉煌的野心在草丛的记忆 狰狞的面孔在树叶的记忆 践踏的步伐在土地的记忆 疯狂的战斗在钢铁的记忆 胜利的狂舞在河流的记忆 鲜血与嚎叫的晕眩 复仇与死亡的颤抖 构成漫山遍野石头的纹理 狼与智慧的混合 狡猾与毒蛇的杂交 啃啮一座又一座华美的古代建筑 在弥漫血腥味的空气里 它们曾经重新塑造现实 用尖利的爪牙切断 我们与过去的联系 有一种现实－－ 是黄金与泥土相搅拌的塑像 有一种成就－－ 是从深渊升腾而起的浓缩的晶体 有一种麻木－－ 是沉湎于肉欲享乐的感觉的迟钝 不管时间之箭飞向何处 面对屏幕 毁灭的巨响与枪声不应遥远 面对舞台 友善而欺诈的伎俩不应漠视 面对历史 征服的文字和妄想不应忘记 还有一角我们的领土 在海上漂浮 还有许多祖先的儿女 寓居地异域 还有意识的一部分 被屈辱渗透 还有一桩伟大的事业 静候着人民与土地的激情付出 启 蒙 教 育 一 妈妈上工了 我只好带上弟弟 去学校 找哥哥 矮个的黑脸老师 大声斥责 哥哥们并排站立 红的臂章和 竖立的红缨枪 威风凛凛 他们突然挺起枪 向前冲去－－ 胡乱跳过 横放的几条板凳 怒吼着 杀－－杀－－杀－－ 把枪刺进操场尽头 滑稽站立的 几个草人身上 那几个草人 呲牙裂嘴 浑身乱糟糟 涂满彩色 纸片和布条 摇摇晃晃 我和弟弟 蜷缩在操场一角 一遍又一遍 看得惊心 下课了 我怯怯地问哥哥 草人肚皮上 写的什么 哥哥一个一个字 指着 自豪地教我 判徒－工贼－内奸－ 二 上一年级了 老师拿本子 逐一登记 我们的姓名 年龄 准确住址 出生地 还有重要的一项 －－－ 家庭成份 我发现大家 理直气壮 都说是贫农 老师特别高兴 我信口开河说 我们家 也是贫农 我不愿撒谎 心里不安 回家悄悄问妈妈 妈妈说－－ 那时爷爷家 有几块地 一头牛一架牛车 是户中农 我保守 这个秘密 不去向老师纠正 因为我 成绩颇好 很快被任命为 能管 几十个人的班长 三 翻开一年级的课本 是庄严的彩色照片 我大声跟着老师念 万岁！万岁！万万岁 翻开一年级的课本 是庄严的彩色照片 我大声跟着老师念 万岁！万岁！万万岁 翻开一年级的课本 念－－念－－念-------- 老师那么温和 同学们很亲切 我们从矮墙翻进校园 我们从蓖麻地匆匆穿过 阳光和阴影错落有致 叶子张开手指蹭 我们裸露的皮肤 那些叶子 小女孩们常用来做成毽子 天很热 我背了玻璃瓶 里边是大叔刚从井里 打出的凉水 那可真是凉甜解渴 时值夏日的正午 我们脱光身子 在教室里跑来跑去 跳用破布条儿做的跳绳 甚至把尿撒在讲台上 并伪装成撒过水的样子 我们玩得真痛快 上课的时候 我们也很认真 把书铺在水泥板的课桌上 先跟着老师大声念 那些我们不认识的字 然后跟着老师大声读 a－0－e－i－u－u 四 自习课 老师不在 有同学暗示 哥哥在窗外叫我 哥哥拉我的手说－－ 奶奶老了 回家吧 他掉眼泪 几乎要哭出声来 我默不作声 走向站在 树下的班主任 我刚张嘴说－ 我奶奶 就禁不住呜咽 再也说不出话 哥哥过来 帮忙说清楚 这个 班主任 竟得意而大笑 可憎恶的笔容 他居然还说－－ 奶奶死了 就说不成话吗 准你的假 回家去吧 －－ 整个埋葬 奶奶的过程 在悲恸的 亲人们中间 我始终没有 一滴眼泪 现在 这个 班主任 老态龙钟 不孝儿孙 蹂躏他的 风烛残年 看到他 可怜巴巴的样子 我不能激起 一点点同情 五 好友用他 草绳似的美术字体 在我本子的封面上写一 奋飞吧 我沉迷在梦想 没有按时 完成作业 也不喜欢 按要求 记所谓 听课笔记 老师怒不可遏 厉声让我 站起来 拿我的本子 使劲儿打我的头 把本子都打烂了 他用不屑的语气 嘲讽而斥责 看你能 飞到哪里 还是这个老师 同样在课堂上 夸奖我的作文 戏谑我的造句 甚至郑重批上 “从哪里抄来的”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