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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梦还是噩梦”事件的启示
·方舟子·
近日来上海交大“SHC频道”网站和北大科学传播中心网站都在显著位置
登出吴燕《从〈美梦还是噩梦〉的遭遇看科学书评的科学精神和人文精神》
一文，随即有人将之贴到搜狐“方舟子打假”专栏的读者评论中。此文早
在2002年8月就已在北大科学传播中心网站登出过，我当时也已驳斥、揭露过
其中的不实之词。此次旧文重登，除了作者单位由北京科技报社变为上海交通
大学科学史系（据说作者到上海交大科学史系读在职研究生，“去沐浴某业余性
学家的甘霖”——这个说法不是我的发明，而是拍该业余性学家马屁的化名文章
《交界的智慧》对其女研究生如此表彰），以及加了“摘要”、“关键词”看
上去像篇论文（想必是要拿到什么学术刊物上发表的）之外，内容并无改动
（只改了个别词语）。
发生在2001年年底的“美梦还是噩梦”事件，的确值得“看”一下。现在
自称“科学文化人”的反科学人士以前是以“科普专家”的身份出现的，由
于这个事件，才公开了其反科学的面目。而曾经获得“反伪科学斗士奖”的北大
哲学系副教授刘华杰也是在这个事件之后需要选择阵营，才“摇身一变”由反
伪科学走向反科学，进而反对反伪科学的。我在新语丝的“立此存照”栏目
设有该事件的专辑，收集了双方的论战文章，感兴趣者可以参看，这里简单地
介绍一下事情的经过：
2001年11月28日《中华读书报》公布了该报与《科学世界》联合举办的当年度
“科普图书奖”初评结果，有43本书入围。我发现英籍华人侯美婉（Mae-Wan Ho）
的《美梦还是噩梦》（Genetic Engineering- Dream or Nightmare?）一书的中
译本也名列其中，感到很奇怪，因为此书我看过，知道是一本站在反科学兼伪
科学立场攻击遗传工程的著作，有违科普图书评奖不得混入反科学、伪科学著作
的底线。于是我便写了一篇《〈美梦还是噩梦〉不是科普著作》，简略举例说明
为什么我认为该书是典型的反科学、伪科学著作。后来得知该书是“科学文化人”、
清华大学人文学院教授刘兵极力推荐的，当时刘兵在中国科普界还有一点市场，
评委们不疑有他，未读这本书便相信了刘兵的推荐。等见到我的文章之后，评委
们才好好读了一下这本书，都同意我的看法，在二选时便把这本书涮了下来。据
参加二选的评委说，刘兵当场就翻了脸，摔下书拂袖而去。
但此事并没有完。当年12月7日，刘兵的研究生柯志阳在《科技日报》发表
《遗传工程：美梦还是噩梦》，继续吹捧侯氏著作。我针锋相对地写了一篇长文
《对遗传工程的痴人说梦——再评侯美婉〈美梦还是噩梦〉兼评柯志阳〈遗传工
程：美梦还是噩梦〉》，根据反科学、伪科学著作中常见的五大特征，进一步说
明这本书为什么不是科普著作：作者并不具有批评的学术资格；把过时学说当成
主流学说批判；把有争议的、甚至已被推翻的观点当成定论；大胆假设，无心求
证；阴谋论。12月下旬，柯志阳化名“乌龙茶”，在网上散发一篇《江湖理性主
义者的美梦》，做为一名自然辩证法专业的硕士生，要来跟我这位曾经研究过十
来年分子遗传学的生物化学博士比比谁更懂遗传学，临时抱佛脚，“仅凭高中生
物学的微薄‘资历’，用了半天时间‘深入研究’了一下，查阅了十几篇近年来
重要的遗传学专业文献”，就自以为比我更懂遗传学，训斥我“冒充专家，谎称
主流”，揭露我散布了“真正的谎言”。我写了《“文史哲”妄人胡说遗传学——
评乌龙茶〈江湖理性主义者的美梦〉》、《庙堂反科学主义者的噩梦》、《“文
史哲科学家”伪造孟德尔文献——学术腐败新例子》、《“文史哲科学家”柯志
阳乱抄参考文献的铁证》等文，不仅剥下了这位花半天时间自学成才的“文史哲
遗传学家”的画皮，而且发现了学术腐败新花样：这位“遗传学家”为了表明自
己看过许多英文文献，在文章后面附了一个长长的文献列表，结果我们发现这个
文献列表竟是从网上一篇论文原封不动复制过来的。
徒儿一败涂地之后，就轮到师父和师叔们赤膊上阵了。先有刘华杰副教授站
出来为柯志阳辩护，后有一个叫田松的博士跳出来撒泼，以我的旧友自居（我想
来想去，想不出何时被摊上了这个“朋友”）要来跟我断交，“就此别过”，做
大义凛然状训斥我道：“辨得过就辨，辨不过就耍泼皮，回避主题，东拉西扯，
在枝节问题上纠缠不休，动用手中一点点可怜的权力，欺辱对手，不以为耻，
反以为荣，什么东西！一副泼皮行径，毫无论德可言，也好意思说自己是个学者！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大义凛然！”然后摆出他当年刻苦钻研特异功能的派头预言说：
“告诉你，你这样是糟蹋新语丝，早晚新语丝毁在你的手里。”最后是刘兵也学
着来跟我“就此别过”，给学生的表演打分说：“我认为柯志阳的文章写得非常
漂亮，我为有这样的学生而感到骄傲，而且完全同意和支持他的观点。”然后以
学术界霸主的口气宣布把我驱逐出去，禁止我参与有关讨论：“除学术打假之外，
你已经通过自己的行动，把自己排除到了对科学的哲学、社会、文化讨论的共同
体之外。”
其实大义凛然的训斥也罢，做预测大师状的预言也罢，乃至以学术霸主自居
下驱逐令，即使是初出道的雏儿也看得出来，不过是被打下擂台的三脚猫在抱头
鼠窜之前扔下的场面话为自己挣点面子而已，瞒不了看客。他们所能做的，是篡
改历史，蒙骗没有在场观看的人，蒙倒一个算一个。吴燕小姐的这篇“论文”，
就是试图篡改历史的一个努力。在这篇“论文”的第一版，吴小姐撒了个弥天大
谎，如此写道：
“而支持该书（指《美梦还是噩梦》）观点的人则给出大量的事实，针对批
评中提出的问题进行反驳，并在此基础上指出，批评者在仅仅掌握了一家之言后
便匆匆上阵，并未搞清作者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
我当时驳斥说：“事实”在哪里？为什么在最关键的地方却语焉不详了？事
实是这些人不要说“大量的事实”，连一条事实都拿不出，为了冒充内行在网上
检索恶补，却又被证明了连引文表都是剽窃别人的。“给出大量的事实”，纯属
痴人说梦。要拿梦话自慰宣布己方的胜利，本来还可以给一点同情，却偏要自诩
“本节只列出事实，暂不做价值判断”，正是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既要撒谎
骗人又要标榜公正，真是不知人间还有羞耻事了。
在吴小姐论文的新版中，这段话删掉了“给出大量的事实”一语，等于承认
我的驳斥有道理，也就等于承认她当初确实是在撒谎。如果以为吴小姐果真如此
知耻的话，那就错了。在该“论文”的第一版，吴小姐造谣说：
“如果因为提出了不同观点就认为是伪科学、反科学，这种作法本身就是缺乏科
学精神的。批评必须是在全面深刻理解原书内容的基础上做出的客观评价才真正
具有批评的力量。对照书评，笔者也重读了此书，发现相当一部分批评之辞（包
括该书所涉及的科学问题）是基于对原书内容的断章取义或误读之上的，此举若
非故意，我们也只能理解为书评作者的文本解读能力尚有欠缺，这是否也是科学
与人文分裂的恶果之一呢？”
我当时也驳斥过：我们从来没有因为仅仅有人提出了不同观点就认为是伪科
学、反科学，这也是这位“反科学文化人”的造谣。对侯美婉及其支持者是如何
宣扬伪科学、反科学观点的，我们倒是真的“给出了大量的事实”。我们的批评
是否客观，是否有力，绝不是几个“反科学文化人”所能评判的，倒是在我们提
出批评后这本书就在第二轮被评委完全否决，连二等奖都未能得到（本来只要入
了候选名单的就都可得二等奖），可算对我们的批评的一个比较中立的评判。我
们的批评是如何“基于对原书内容的断章取义或误读之上的”，这位“反科学文
化人”也没有给出任何的论证，对这种无稽之谈，我们也可以说“若非故意，我
们也只能理解为书评作者的文本解读能力尚有欠缺”——一个文科毕业生要跟我
比对“科学”著作的文本解读能力，就跟另一位“反科学文化人”柯志阳要跟我
比对遗传学论文的解读能力一样，都只能是自取其辱。有柯志阳前车之鉴，不敢
具体举证，而只敢大言不惭，也算是还有点自知之明。而一个没有论证的断言，
不过是自欺欺人之谈。
对照该“论文”新版，这段话仍原封不动地保留着（只改了一个词，把“提
出”改成“提”），面对“造谣”、“无稽之谈”的指控，没有见她做出回应，
举例说明我们的批评究竟是如何“基于对原书内容的断章取义或误读之上的”。
一个合理的推论是：她实在是举不出例子来，只好默认了自己是在造谣和做无稽
之谈。
这种人，却偏要大谈“人文精神”，要以“人文”救科学，这里的“人文”，
是非要加上引号不可的，因为它代表的是造假、造谣、撒谎和谎言重复千遍。
“美梦与噩梦”事件暴露出的，正是“反科学文化人”的学术道德水准低下到何
等程度，学吴小姐一句，“这也可以算是此次争论在科学之外带给我们的启示吧。”
2004.6.4.
(XYS20040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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