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 向银狐学习 赵牧 我对动物有着异乎寻常的兴趣。因为这还给我惹来不少嫌气。 10年前阅读一本动物学专著，得知体态优雅的银狐个体需要的生存空间至少 要有1.5平方公里，少于这个面积，它就会闷闷不乐，烦躁不安，奄奄一息直至 毙命。 看到这我相当感慨相当气愤。我生活在笑贫不笑娼的时代，几乎弄到上无片 瓦，下无寸土，还没大呼绝望哩，一个身体体积不及我十分之一银狐居然要求这 么大的生存空间，真是岂有此理。 于是我又胡思乱想，你还别说，我还真的琢磨出一个“真理”，我终于发现， 人的所有的问题都来自他的不敏感，他的本能已经钝化得相当厉害。比如为什么 人有如此强的忍耐力，而动物没有？这是因为人是有“思想”的动物，他不但能 为自己的贪婪找出许多理由，还能为自己作贱自己找出许多理由，比如此生的难 是因为上世的孽。因为有阴曹地府，所以要把地上的财富搬到地下享受。人类历 史上的任何文化和文明都是这种贪婪的囤集“本能”和哲学认识的产物。 知道地球上的人为什么越来越多么？就是因为人这种奇怪的动物，能够忍受 猪一样的待遇和生活。人和一切有神经的动物都有痛楚的感觉，但只有人有用精 神鸦片来麻醉自己的本事。有时我们管这个东西叫做“文化”。文化使人变得日 益不敏感，因此问题就像文化一样地堆积成山。终于有一天人们承受不住了，于 是滔天的祸事就要来了。 人的忍耐力是有极限的，生存空间的日益逼仄，就业的压力的有增无减，加 上消费时代的商业伎俩不断唤起人的欲望水涨船高，结果大众再也难懂什么叫 “满足”。于是就生出许多奇怪的症状。不堪重负的人就得想办法找一些放松的 办法，比如旅游，比如蹦迪，比如泡吧。这世上找乐的办法有千千万，可如今不 要钱的却不多。 2000年前，古希腊有个犬儒哲学的代表——第欧根尼，这个家伙以喜欢在美 丽的地中海边晒太阳著称。有一年，亚历山大大帝率领大军远征大流士，顺道去 拜访这位大名鼎鼎的家伙。这家伙当时正坐在一个破木桶里享受着温暖的阳光， 亚历山大大帝蹲下身来问这个家伙：“我能为你做点什么？”第欧根尼说：“你 能为我做的就是不要挡住我的太阳。”亚历山大闻言叹道：“我要是做不成亚历 山大大帝，我就一定去做第欧根尼。” 曾有人挖苦说，这第欧根尼也他妈的太矫情。可如今你就是有心如此，恐怕 也没这装蒜的空间了。因为现在全世人满为患，但凡是环境好一点的海滩，都搞 开发了、或私有了，你想在海边晒太阳？好吧，拿钱来。 话说回来，中国人要是都像第欧根尼那么干，都不消费，这国家的经济也差 不多完蛋了。 所以，现在从上到下，政府商人都在鼓励消费。你若有能力消费，就不停地 时尚吧；你要是没能力，那也没办法，只能老实地在那个可能很嘈杂、很肮脏的 城市的某个角落里呆着。 城市环境好坏、生存条件的优劣那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现在的中国人 都很聪明，知道什么叫可为什么叫不可为，知道“丛林法则”在“石屎森林” （香港对林立的高层建筑的戏称）里也是通行的法则。环境好坏吗，那要看那个 城市政府的能力的意愿了，市民能做的只是把家居环境收拾漂亮点，再弄一台什 么负离子发生器什么的。如果钱多点，就到郊外买房吧。然后再买一台车，两头 奔波。没钱，就熬着吧。 把那首流歌曲改一改就是：“只要我过得比你好”。从前路易王说：“我死 之后管它洪水涛天”。这样的人在城市中何尝不是大把。这也难怪，因为他们中 的大多数人，除了苦练忍功，通常也不能做什么，更不能决定什么。他们还可聊 以自慰的是，比农民强多了。 再说如今都网络时代了，生活都虚拟化了，许多事到网上或用自恋的方式， 或用相互抚摸的方式就解决了。比起阿Q的“儿子打老子”那种水平的渲泻，条 件可是不知好多少了。 以上林林总总，在西方，社会学家说这是“现代病”，我们在这说的“都市 问题”意思其实也差不多。只不过中国地少人多，问题尤甚罢了。 怎么办？其实没什么好办法。 逃出都市？像刘雨田那样？去做个神经麻木的农民岂不更彻底。但如今的许 多农村也骚动不安了，因为有太多的民工涌来涌去，诉说着“外面的世界很精 彩”。 这些年曾无数次遭遇这样的场面，三五人聚在一起，只要一提到人满为患， 就会有人提出类似的主张：来一场大瘟疫吧，或来一场世界大战吧。干什么？减 少人口，缓解压力啊。当然，提出这样主张的人，是决不想以身作则的。 所以我想比较仁道的方案，就是向动物学习，就像银狐那样，没有1.5平方 公里的生存空间，就主动地索性就不活了吧。没错，现在的情况正有点这样的苗 头，很多人年轻轻的，不知怎么地，一想不开就上房了。 各位看官，俺可没鼓励大家自杀的意思。退一万步说，就算鼓励大家自杀， 也总比鼓励大家杀人强多了。 2002-12-11 原发《东北之窗》 (XYS20040124)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